说笑人生的思索——《快嘴李翠莲记》和《婴宁》之比较

2022-09-10

《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的李翠莲和《聊斋志异·婴宁》的婴宁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个是快嘴的世俗女子,一个是爱笑的深山狐女,肆意言笑的背后总有一把“辛酸泪”。

1特殊的语言

李翠莲的快嘴和婴宁的爱笑是各自的表达方式。一张快嘴的李翠莲说得最放肆,而一张笑脸的婴宁笑得最开心。

翠莲一张快嘴,“凡向人前,说成篇,道成溜,问一答十,问十道百”,弄得周遭哭笑不得。出嫁事件,翠莲的快嘴发挥到淋漓尽致,亲至爹娘、哥嫂,疏至迎亲的媒婆、张宅先生、轿夫等,近至隔壁的张太公、张太婆,远至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都见识到了那张快嘴的厉害,“诸亲九眷面面相觑,无不失惊”。如连珠炮般快人快语的翠莲,不符合一般人对媳妇的要求,“谁想娶这个没规矩、没家法、长舌顽皮村妇! ”

同样以声夺人,婴宁出场总伴随着笑声,笑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基本的语言。婴宁肆意言笑,无忧无虑、不拘礼俗又极其机智、狡黠。她的笑表达了她的思想,彰显了她的性格。婴宁从树上堕下,“生扶之,阴?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笑他虚伪暧昧。婴宁禀鬼母“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笑他尴尬、窘迫。她“见花笑,见人笑,对熟人笑,对生人也笑;嬉戏时笑,会客时也笑;坐着笑、站着笑、走着笑,而且从树上下来也‘且笑且下’,连举行婚 礼‘笑极不可俯仰’”[1]。婴宁和她的笑融为了一体 ,婴宁成为了笑的化身。

2不同的观感

李翠莲的快嘴成了自身锋芒,家人负担,他人眼中的短处。出嫁前,李员外和妻子担心她口快如刀,“失了礼节,公婆人人不喜欢,被人笑耻”,“满面忧愁,双眉不展”,哥嫂“忍气吞声”。出嫁时,翠莲的快嘴更是一出活闹剧。打先生、骂媒人、触夫主、毁公婆,更弄得李妈妈“羞惭无地”。李翠莲的快嘴让周遭的人很无奈,说不过只得是避其锋芒。

相较于翠莲犀利的快嘴,人们更愿意接受婴宁的笑,尽管她笑得放肆、张扬,但她的笑美得让人动容。王子服初识婴宁,见她“捻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婴宁笑容之美竟让读了圣贤书的书生忘形。鬼母对婴宁的笑,多是爱的责备,“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 ”王母觉得“此女亦太憨生”,婴宁“翻然遽入 ,放声大笑。满室妇女 ,为之粲然”。婴宁的笑有时就如同解语花一般,让人忘记忧愁,“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婴宁是笑得最开心的姑娘,虽笑得放纵,但给人一种舒心的温暖。

如果说李翠莲的嘴是一根利刺给人压力,那么婴宁的笑就是一团活水让人窝心,一紧一松之间,让人更加容易接受后者。

3类似的悲剧

列夫·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琳娜》开篇说:“幸福的家庭都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快嘴的翠莲和爱笑的婴宁还是不见容于世,一个被休出家为尼,一个“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其戚容”。

李翠莲犯了“三从四德”的妇言。所谓妇言,指妇女的辞令修养,要求“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说,不厌于人”(班昭《女诫》)。妇言与妇德关系紧密,“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口多言,易犯众怒,缺少女德要求的“敬顺之道”。翠莲的快嘴犯了众怒,娘家人“敢怒而不敢言”,周遭的人“张口吐舌,忍气吞声”,夫家“大怒”。翠莲逞口舌之快,冲撞、忤逆了长辈,冒犯了丈夫。这样的媳妇难见容于世的,娶妻当选“良善人家女子”,而不是像翠莲这样的“终朝四言八句,弄嘴弄舌”的“没规矩、没家法、长舌顽皮村妇”。在男权话语系统里,“女人家须要温柔稳重, 说话安详”,不需太多言语。虽然李翠莲“姿容出众,女红针指,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做着新妇该做的家务,但所有的好都被这快嘴掩盖了。翠莲婚姻不幸实则是一张嘴冒犯了丈夫, 触犯了强大夫权,更是违背了社会约束女子的准则。触犯规矩的人,总要付出代价,李翠莲被休弃是传统礼俗对她的一种抛弃。

婴宁放肆的笑有违妇道。《闺门女训》说“嬉笑人轻贱”;《女小学》说“笑不露齿”;《女戒》说“莫高声大笑”。婴宁“嗤嗤笑不已”“笑不可遏”“放声大笑”“浓笑不顾”“不避而笑”“笑极不能俯仰”“狂笑欲堕”,这不符合传统道德对女子的要求。西邻子事件让婴宁爱笑的问题突出化,王母责备其“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邑令神明,幸不牵累;设鹘突官宰,必逮妇女质公堂,我儿何颜见戚里? ”婴宁透过西邻子事件看到了自己不能适应山下的现实社会,“正色,矢不复笑”。世俗让一个以笑为生的女子,竟然“零涕”,这其中有多少悲苦? 狐女婴宁,生父是人,生母是狐,养母是鬼,特殊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永远呆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非纯狐的身份让她很难在狐群生存,才有鬼母多年养育之劳。鬼和狐还是有差别,她不能融入狐群、鬼域,只能艰难进入人群。人的世界有着太多的规范,她的笑触犯到了那个规范,为了在人群生存,只有妥协和退让。

其实, 被休出家对李翠莲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僧尼生活“散淡又逍遥 , 却不倒伶俐”。虽说僧尼生活清苦 ,“每日持斋把素,终朝酌水献花”,但李翠莲的快嘴可能在说佛经上得到发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纵然不做得菩萨,修得个小佛爷罢”。婴宁告诉王子服自己的身世,找到秦氏墓合葬,完成由狐女到人妇的蜕变。虽然婴宁再不是以前的婴宁,但她的美在孩子上得到延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一个是快嘴的世俗女子,一个是爱笑的深山狐女,想要活得自由一点,背后有太多的“辛酸泪”。

摘要:《快嘴李翠莲记》和《婴宁》是一组在宗法制背景下,以男性视角描写了身处传统婚姻中两个特别的女性,一个爱说、一个喜笑,而独特的表达方式使她们有违世俗规范,落得一个出家为尼,一个反笑为哭,本文中,笔者思索了导致悲剧人生的原因。

关键词:李翠莲,婴宁,妇言,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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