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人间世生存哲学论文

2022-04-30

要写好一篇逻辑清晰的论文,离不开文献资料的查阅,小编为大家找来了《庄子人间世生存哲学论文(精选3篇)》仅供参考,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2017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其中“健康”一词共出现351次。在十九大报告中,一系列有关“健康中国”的战略被提,这也是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和整体医疗资源不足全球性挑战所贡献的中国解决方案。

庄子人间世生存哲学论文 篇1:

《人间世》第二季的纪实手法与人文植根解读

摘  要:医疗题材纪录片《人间世》于2016年6月11日在上海电视台新闻频道开播,一经播出就获得了强烈的社会关注。《人间世》通过客观纪录影像,真实地展露了医院里的人生百态,呈现出复杂紧张的医患关系,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暌别两年之后,医疗题材纪录片《人间世》在2019年的新年伊始以全新一季内容震撼回归。在上海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与上海广播电视台的共同策划下,由50位工作人员组成的纪录片摄制团队主要将镜头对准医院这个集聚社会矛盾的场所,历时两年的蹲守拍摄,将当下中国医疗行业的真实世态展现在观众面前,《人间世》第二季的成功得益于它的纪实手法和人文植根。

关键词:医疗;《人间世》;第二季;纪实;人文

《人间世》第二季缘何能够再次成功吸引受众的眼球、延续第一季的热度?《人间世》第二季从骨肿瘤、尘肺病到阿尔茨海默病、精神病,从儿科医生、女性生育到医生培养、医患关系,11位导演,9个摄制组,用镜头记录了发生在这些名词背后的一个个真实的故事。深刻地揭示了社会所关注的热点问题和中国人在面对疾病时最真实的想法和态度,同时映衬出医生在面对底层问题时的症结。重点展示了在面对疾病时,人性社会所共同凝聚的力量及其不足。该纪录片的播出,不仅满足了受众对医疗行业相关信息的好奇,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精神情感需求,在获得了极高评价的同时,也引起了网友极大的反响。本文拟从纪实手法与人文植根两个方面对其创作进行解读。

一、沉浸式拍摄:坚守客观与真实

《人间世》第二季寻找全新选题角度进行深入拍摄,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求客观与真实,摄制团队坚持采用“沉浸式拍摄”进行创作:长时间蹲点拍摄,融入拍摄对象的生存环境,全方位观察记录真实人物发生在医疗行业的真实故事。摄制团队在正视事实的同时,试图通过纪实元素为观众创造视觉“痛感”[1]。在短短10集中,记录的主体涵盖了骨肿瘤患儿、高危产妇、尘肺病人、医患关系案例、患乳腺癌晚期的大学青年教师、精神病患者、儿科医生等;题材聚焦社会热点话题,拍摄地点也不再局限于医院,而是深入到田间地头、患者家庭。摄制团队不仅试图反映医院里存在的问题,也想呈现更多患者背后的故事,从医院这一视角反观人性、社会。从医患到医学与社会,从选题上不断拉近与群众的距离,影响愈发深远。

“沉浸式拍摄”的纪实手法使得摄影机器和摄制团队工作人员对这个世界以及被拍摄者时刻保持一种敬畏的观察态度。《人间世》第二季在拍摄时延续第一季的拍摄原则,没有既定的提纲或剧本。在正式拍摄之前,摄制团队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努力沉浸到被拍摄对象的生存环境当中,像实习医生一样在医院里与医生和病患相处,提前了解熟悉他们的生活工作习惯,学习相关的医疗专业知识。通过观察与揣摩,吃透人物性格,拉近与被拍摄对象的心理距离,从而把握事物发展的脉络,拓展艺术创造的空间,在之后的现场拍摄过程中更加大胆自信。在第2集《生日》正式开拍前,编导李闻跟着医院里一个科室的主任先上了一个月的班,学习了解相关医学知识;在第3集《呼吸》的拍摄过程中,编导朱尔雷和他的团队在医院蹲守了234天,拍摄了18名肺移植患者,过年过节都没有回家。

《人间世》第二季的10集内容每一集都设置了不同的导演。总导演范士广和秦博两人对10集内容进行分工,每个人负责5集内容的把控。总导演范士广在接受采访时提道:“因为我们相信每个导演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一定是不一样的,想法肯定也是不一样的,不希望10集片子都按照一个基调一个人的想法来做,所以才找了大概10个导演,一起来完成这个非常不容易的工作,《人间世》第二季的拍摄整个拖了大概有两年的时间,非常的不容易,团队人员都非常的辛苦,整整两年的时间很多的创作人员都是在医院度过的,甚至有的人几乎就把家搬在了医院,非常体谅团队中编导和摄像的不容易。”在栏目化生产的重压之下,摄制团队凭借对“沉浸式拍摄”的理解与坚持,历经两年时间完成的《人间世》第二季,凸显了难能可贵的“直接电影”精神。

创作者自觉地靠近并近距离地接触被拍摄对象,将镜头聚焦到一个个普通具体的人身上,沉浸到其所生存的环境中去,进行长时间的体验和思考,将个人的思维程度和工作态度融入到纪实拍摄中。第6集《笼中鸟》为了揭秘精神病患者的生存状况,为了真正零距离接触精神病患者并真实了解病患们的身心感受,剧组深入医院208天,与病人共吃穿、同生活,在拉近与病患距离的同时,也拉近了这些病患与社会的距离。医生沉重的职业压力、紧张的从业环境,医学的局限性、病患的痛苦、病患家属的复杂情绪、冰冷的手术器具、血淋淋的人体器官内脏等医院中的一点一滴都被赤裸裸地展示出来,使得观众对中国的医疗现状有了更加具体清晰的认知。每一集内容呈现的都是真人实事、真情实景,创作者经过长时间耐心的观察与精心的分析,挑选出极具代表性的典型案例,用冷静的镜头向观众传达自己对生命以及社会的独特感悟,使观众重新审视思考医患关系现状。

“沉浸式拍摄”的纪实手法彰显了《人间世》第二季对纪录片创作的内核——客观与真实的坚守。此种打入医院这个社会矛盾集聚场所内部进行拍摄的纪录片作品,用纪录影像向观众零距离地展现了手术室中医生为病患做手术的紧张情形,生动地揭开了手术台和医生在公众面前的神秘面纱。经过深入挖掘每个鲜活生命背后的故事,深刻反映了医生、病患、媒介三者之间的关系现状,对于缓和当下医患、医媒之间日趋紧张的关系,构建和谐的社会环境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二、人文关怀:温情叙事的力量

(一)以人为本:尊重每一个平凡具体的人

《人间世》第二季在拍摄过程中,从人文关怀的视角出发,着眼于人的生存状况,充分尊重被拍摄对象的隐私及感受。第1集《烟花》的拍摄主体是一群骨肿瘤患儿,通过13岁的骨癌患者杜可萌之口讲述属于骨肿瘤患儿群体的故事,不僅增强了纪录片中人物的情感表达,也更能引起观众对骨肿瘤这一病种的关注。片中大胆使用梦境的形式展现一群骨肿瘤患儿在医生与亲人的帮助下,一同用力击碎印着CANCER(癌症)的冰块,这一梦境真实地反映了孩子们对不治之症的勇敢反抗精神以及在他们的艰难岁月中医生与亲人给予的陪伴支持。在上海的骨肿瘤病房中,命运对孩子们的残酷,以及孩子们的童真和成长通过这种充满人文关怀的创作形式被真实生动地记录下来。此集纪录片的名字叫《烟花》,以烟花隐喻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短暂的,但同时也都是绚烂多彩的,各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也正是因为长时间的跟踪拍摄,摄制组发现在疾病的摧残中成长的不仅是孩子,还有孩子的父母。因为孩子生病,长期在外打工的父母终于意识到孩子的童年需要陪伴;因为孩子生病,感情不和的父母终于选择携手并进;因为孩子生病,父母终于意识到家庭与亲情的珍贵。

第2集《生日》以医院妇产科为主要拍摄地点,将镜头聚焦中国女性生育问题,透过妇产科折射当下的社会问题,展现时代的关切与温暖[2]。这集内容通过三个故事呈现了一名母亲在迎接新生命时所承受的压力;一个家庭的经济压力、生活压力对新生命的影响;落后的传统和封建思想对女性生育权力的压迫与偏见。跟随着《生日》客观冷静的纪实影像,我们窥见了中国女性生产的真实过程,震撼于其中的悲喜交集。

在第6集《笼中鸟》的拍摄过程中,摄制团队在三个月内走访了近200家精神病患家庭,在医护人员的协助下,最终找到了30家同意出镜拍摄。出于对精神病患者隐私的保护,本集纪录片在播出之前对画面中出现的多位患者的面部进行了马赛克处理。这一举措充分体现了创作团队对每一个具体的人的内心世界的充分关注,尊重被拍摄对象的切身感受,凸显了对精神病患者的理解与关怀。这一集里通过对数位精神病患者的深入采访,将真实采访内容贯穿于整集叙事之中,让观众真切了解到这些在别人眼中的不正常人真实的内心世界。在采访中,他们平静而细腻地畅谈生活、理想、人生的意义,有些观点不仅正面积极而且哲理深刻。仅从采访内容呈现来看,这些精神病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不正常,反而正常到违背了我们的常规认知。在公众的眼里,精神病院可能是常人无法触及的、社会阴暗的一角,就如同大多数影视作品对精神病院的描述那样充斥着压抑和暴力,精神病院里的每一位精神病人都应该是不正常的、癫狂无理的,每一位医护人员都应该是强悍无情的。然而,我们的想象就是真实的吗?现如今,大量影视作品中精神病患者的形象被塑造得愈发极端,精神病患群体的真实形象无法得到客观真实的呈现,从而导致公众对这一群体产生认知偏差与刻板印象,精神病患者的真实生活情景难觅。与其他类型的媒介文本相比,《人间世》第二季第6集《笼中鸟》站在更加客观的立场上来记录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生与精神病患者的真实生活,通过对精神病患者们面对面的深入采访,心与心之间零距离的平等交流,凸显了对精神病患者这一社会边缘群体的充分重视与尊重。

(二)人性之光:照亮每一条对抗病魔的路

《人间世》这个标题源于《庄子·人间世》,可以理解为人间之事的世世变异,也可以理解为人间社会的各有所宜[3]。《庄子·人间世》的核心内容在于论述人生态度与处世哲学,导演将这部纪录片命名为《人间世》,不仅是希望透过医院这一社会矛盾集聚的场所,管窥整个社会人间世态,更希望受众能够理解其中内蕴的生命感悟与人性之光,抚慰受众的心灵。在《人间世》第二季的10集中,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涉及乐观积极对抗疾病、公民器官捐赠等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一面。

“生命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在第1集《烟花》中,一群骨肿瘤患儿面对不治之症的顽强反抗精神让人心酸,本该天真烂漫的童年被疾病的痛苦与折磨充斥,这些病房里饱受病痛摧残的花朵反倒总是表现出让人难以置信的懂事与成熟。王思蓉的母亲在女儿的病急剧恶化的糟糕情况下,见到为孩子看病筹钱而乞讨的路人,尽管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骗局,但还是遵从内心的善良向同病相怜的家庭伸出了援手。蔡炫安因为双肺肿瘤持续恶化最终失去了幼小的生命,能够和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去学校上学成了他的临终遗愿。悲痛欲绝的父母颤抖着签署了器官捐赠同意书,通过捐赠眼角膜帮助他人重见光明的方式延续了蔡炫安的生命。第5集《抗癌之路》中身患乳腺癌晚期的大学青年教师闫宏微用自己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直面病魔,憔悴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她感动了无数观众。在治疗期间,闫宏微与丈夫还去了美国、香港求医问药,她乐观地盼望着奇迹,但最终奇迹并没有发生,这名和癌细胞“对话”的女博士走了,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19年3月18日。第7集《往事只能回味》通过对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们记忆的追溯,走进他们丰富、细腻、宽广的内心世界,呼吁社会认识阿尔茨海默病,关爱年迈的父母。第8集《儿科医生》则让人们见识了儿科医生的忙碌与困惑,希望外界能够给予这一群体更多的关注。第9集《浪潮》记录了两代医生对职业的热爱与担当,見证了他们的光荣与成长。镜头记录下来的“人间世”无处不在的人性之光,不仅照亮了病人们对抗病魔的艰难路途,还体现了对受众精神情感的关注,对生命的温情关怀。

三、结语

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人间世》第二季的摄制团队从不忌讳直面病患的死亡,也不避谈医疗的局限,而是着眼于生命关怀,用真实的影像与鲜活的故事触动人心。通过冷静的镜头进行换位思考,凭借温情的叙事进行善意表达,客观地纪录影像,真实地展露出医院里的人生百态,呈现出复杂紧张的医患关系,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努力在医生与患者之间保持平衡中立的态度,不偏袒、不倾斜,在真实记录疾病与生死的同时,试图帮助社会重塑医患关系。诚如总导演范士广在本季纪录片收官之际接受“腾讯视频”“纪录片频道”采访时所表示的那样:“现在这个时代和社会发展的非常的快,但是我们相信生老病死一定是人类永恒的不变的一个主题,而且我们也能够通过医院这么一个小的窗口,能够观察到我们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变化,能够体察到我们人类最基本的情感。”以医院这一生死交汇的重要现场为切入点,《人间世》第二季向外辐射出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值得所有人关注与深思。

参考文献:

[1]罗锋,邬乔.题材突破与叙事超越——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的方法论与审美观分析[J].中国电视,2017(5):24-28.

[2]吴莉莉.观察模式下的多维叙事——解析纪录片《生门》的创作模式与多元主题[J].中国电视,2018(10):76-80.

[3]庄子.庄子[M].任志红,校注.长沙:岳麓书社,2011:36.

作者简介:黄诗佳,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广播电视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编导与制作。

实习编辑:甄苗苗

作者:黄诗佳

庄子人间世生存哲学论文 篇2:

医疗媒介形象的重构与传播

2017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其中“健康”一词共出现351次。在十九大报告中,一系列有关“健康中国”的战略被提,这也是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和整体医疗资源不足全球性挑战所贡献的中国解决方案。我国目前的医疗现状仍呈现出倒金字塔结构,大量患者更倾向于到医疗资源丰富的三甲医院,基层医疗机构难以吸引患者,医患关系仍是2017年医疗舆情的关键词。

随着社会的网络化,传播媒介的结构和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传播媒介对微观个体行为的影响也日益显著。纪录片是一种以真实生活为创作源泉,以真人真事为表现对象,以展现真实为目的,通过真实引发人们思考的非虚构的影视作品。[1]纪录片不仅仅是一种形象傳播,其中还种蕴含着公共政策。[2]近年来,形象传播纪录片层出不穷,类型不断丰富,题材更加多元化、立体化。纪录片中非虚构的叙事模式特别适合医疗媒介形象传播,其鲜明的在场感,对促进公众理解相关政策、事件具有重要作用。纪录片由于其内容题材选择面广,不受时空限制,反映社会现实,对引导社会良性发展、构建和谐医患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

《人间世》最早见于庄子的一文,由七个故事组成,这些故事的主旨分别为:内养、安命、诚言、慎行、藏拙,讨论的是人世艰险,但在内修“心斋”之术的基础上,外修诚言、慎行、藏拙工夫,可以达到内圣外王之境,既可应时用世,又可全身自保,提出的是一种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与此不谋而合的是,同名纪录片《人间世》(以下称《人间世》)向人们发起了一场关乎生与死的灵魂追问,其播出恰逢2017年我国医患舆论的频发期,该片的播出被认为是消解医患矛盾的“银弹”,但传播学理论研究表明,媒介的传播效果是有限的。疾病尚无法全部治愈,一部纪录片更是无法做到药到病除。[3]

世界卫生组织(WHO)对健康的定义是:“健康不仅是躯体没有疾病和身体不虚弱,而且是身体、心理、社会功能三方面的完满状态。”健康包括三重含义:其一,躯体没病;其二,身心健康;其三,幸福美满。[4]《人间世》作为现实生活之镜,展现出纪录片创作的最高价值,通过真实影像的力量直面医患关系的现状,敢于突破人们的认知边界,激发受众思考,从而重构社会对医患关系本质的思考。因此,有必要对《人间世》的审美呈现进行探讨。

一、《人间世》的叙事特色及传播价值

(一)各自独立而又相互呼应的叙事策略

《人间世》以上海多家知名医疗机构为背景,以急诊室、手术室、重症监护室等医患矛盾、冲突的高发区为拍摄地点,记录了医生、患者、家属三者之间的日常所见、所思、所感。该片由8个摄制组在没有剧本、没有提纲的情况下,历经两年完成,拍摄过程采用直接电影的方式进行拍摄,24小时、三班倒、蹲点拍摄,没有人物预设,没有情节预设。[5]《人间世》共10集,每集关注一类医疗主题;这样的设置其实目的非常明显,即以医疗机构为空间,通过具体的医疗案例构建出整体医疗的立体空间。虽不能反映医疗现状的方方面面,但纪录片作为社会的一个缩影,那些没有被镜头所记录的案例、场景则留给观众片后思考和想象。

如第1集《救命》中结尾字幕:2015年,瑞金医院心脏外科,共收治1803名病人,70%为危重病人,死亡率为1.5%;2015年,瑞金医院急诊室,共收治7412人,死亡474人;2015年,瑞金医院急诊抢救室,入院人数266人,231人抢救成功。

从中可以看出,医学并不能达到全部治愈,也会有失败,这些都是真实生活的写照——不完美,但真实。

真实是化解矛盾的力量源泉。医患之间信息不对等、医疗机构市场化、医患双方行为博弈等对医患关系产生影响。[6][7]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本质上都是作为人的属性而存在的。在当下的医疗媒介形象传播语境中,《人间世》特别注重对医患关系中人的关注,关注那些共同面对来自于健康威胁和挑战的人群,他们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患者,也可能是身体健康的人,这使得《人间世》在当下的传播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医生站在病床旁边观察病人与病人倒在床上观看医生,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医患矛盾将医生和患者至于一种相互对立的位置,但医生和患者在面对疾病的立场是一致的,这种悖论的成因多种多样。《人间世》通过镜头语言回应着这段至今仍熠熠闪耀着人文之光的铭言,同时也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再次摆在世人面前——疾病到底是不是可以完全治愈?与那些展现“完美”的医疗类题材的电视剧相比,《人间世》更多的是用客观的镜头将现代医学在疾病面前的现实和无奈,冷静地展示给观众。人有的时候最难接受的就是现实,《人间世》的这种真实并非只是客观的真实,更是心灵的真实。作为一个观察者,而不是一个控制者,《人间世》让观众站在自己面前,怀着敬畏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世界。[8]

(二)“直接电影”式的叙事手法

《人间世》在叙事手法上,深入到正在发生的医疗事件当中,从第一人称视角出发,让观众亲历事件发生现场,给观众最直观的事实感。在节目栏目化、纪录片商业化的今天,《人间世》这种相对传统的记录方式与商业化医疗题材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手术过程、让人潸然泪下的解说词、极强视觉冲击力的特效相比,《人间世》所呈现出的医疗场景与公众心目中的医疗场景存在较大差异。《人间世》让人们从客观冷静的视角重新审视生命、疾病和医学,让受众从更加客观冷静地接受现实,引发对医患沟通的反思。

医患双边行是信息、技术、市场博弈的结果。患者方,患者作为主体的“离场”所导致的医患间缺乏交往合理性的根基、医患间信息不对称所致权力地位不平等、医患双方因缺乏共同的“生活世界”而难以有效沟通。[9]法国哲学家米歇·福柯提出知识与权力的共谋,医学知识的高度专业性必定与权威性相伴;当患者遭受病痛时而不得不求助于医生,而高度专业化的医学知识体系加剧了医患之间由于信息不对称所导致的患者弱势地位。[10]德国著名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思想家哈贝马斯认为,在工业化程度较高的社会中,工具理性被发挥到极致,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理性没有得到相应的发展,工具理性则会变为具有毁灭性的非理性。由于技术的进步并非价值中立,飞速发展的医疗技术得以进一步巩固并加剧医患双方话语权的不平等。总体来讲,社会经济文化背景已成为影响医患双方的行为模式的主要因素。《人间世》在几个特定或者说是固定的空间中,将医生、患者、家属、医疗体系整合在一起,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医患关系,更是当今社会的真实写照。

(三)理性化解说词的运用

解说词是纪录片中很具表现力的叙事元素,是纪录片创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纪录片解说词既要符合纪录片的“真实”核心,同时还要富有艺术性并留给观众想象空间,既能渲染氛围,又能引发思考。好的解说能让纪录片充分体现它的人类“生存之镜”的价值。[11]

如第8集《坚持》:“医学是一个不断求证的过程,挂号,检查,问诊,手术,每一步似乎都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甚至会把医生、患者,都推入无奈的境地。”这段解说词将整个就医环节全部概况,观众需要通过理性思维的补充才能解解说词所要表达的含义,不仅抒发了作者的情感,同时也在引发观众的情感冲动。

《人间世》中的解说词介入画面的并不多,且都是出现在影片在中的关键节点处,这避免了对观众观影思路被打断,能够留给观众一定的思考空间。纪录片中的解说词,是诉诸观众听觉器官的一种文字语言,是作者理性思维的直接外化。纪录片仅靠“电影眼睛”式的纪实手法很难达到历史的厚重感。纪录片需要一种诗性的语言,使其在被理解和被接受的过程中为纪录片解说词的发展提供合理的存在空间和创作表达。[12]受消费主义的商业导向、商业性纪录片铺天盖地而来以及对收视率的追求下,传统观察式纪录片受到巨大的冲击,其拍摄的理念和策略遭遇种种质疑和挑战。[13]《人间世》以坚持不介入、不干涉、长期观察、让事实价值自然凸显的方式传播科学精神的创作思维再次焕发出光彩。

二、《人间世》对医学人文教育的启示

医学技术的发展对提高人类健康、延长人类寿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医学技术发展背后的一面却是忽视了医学内在的、固有的人文内涵,有温度的医学不见了。[14]取而代之的是医者威严冷峻的权威态度和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医患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医疗活动中医患双方应当在理性因素的主导下发挥非理性因素的积极作用,有力遏制其消极作用,从构建更加和谐的医患关系。[15]《人间世》以客观冷静的笔调,对医生、患者、家属三类人的行为进行忠实记录,通过“真实”引发观众思考。使受众通过影像认识和思考医学、医患关系,经过受众分析、比较、推理和判断得出结论;而非凭直觉、情绪状态和潜意识形成的片面观念对事物所作的结论、定性及形成的看法和观点。[16]

医学人文教育不仅需要情感的催化,更需要理性的支撑,二者缺一不可。任何时候都必须充分重视个体理性能力的培养,所以,真正合适的医学人文教育在坚持理性与情感并重和统一的基础上,决不能漠视理性教育的价值。一味地强调情感交流、情感融通作用,不仅无助于医学人文教育目的的实现,而且也不利于个体高尚人格的培养。在非理性医学人文教育实现的过程中,还是要以理服人,加强对受眾的理性认知能力培养。

医学人文教育的本质是面向未来的。医学教育的发展不是定位在自然人的高度,而是定位于社会人的高度为未来培养高素质的人才。《人间世》的超越性就在于通过画面展现出现实世界向理想世界的转化过程。医学人文教育的超越性意义随着社会的发展,无论是医学人文教育活动本身,还是其表现的实践价值以及潜在价值,都将越来越明显。医学人文教育的超越性鼓励人们不再满足眼前的物质利益,而是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

参考文献:

[1]虞吉.渝派纪录片:历史文化支点与现实建构呈现[J].现代传播,2009(5):86-88.

[2]佟延秋,宋阳.“一带一路”倡议下渝派纪录片提升路径研究[J].电影评介,2017(12):6-9.

[3]梁君健.《人间世》展现了纪录片的痛感与力量[N].新京报,(2016-08-22)[2018-02-03]http://sports.163.com/16/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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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唐钧.“健康中国”不能被误导为“医疗中国”[J].中国医疗保险,2016(10):24-25.

[5]罗锋,邬乔.题材突破与叙事超越——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的方法论与审美观分析[J].中国电视,2017(5):24-28.

[6]顾昕.行政化还是市场化:医疗服务体系的制度演变[J].中国公共政策评论,2009(10):23.

[7]顾昕.健康产业发展之道:应先搞清利益机制[J].中国医院院长,2017(6):85-87.

[8]黎小锋.壁上观世相——直接电影在中国的嬗变[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1(1):16.

[9]尤尔根·哈贝马斯.交往与社会进化[M].张博树,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13.

[10]严予若,万晓莉,陈锡建.沟通实践与当代医患关系重构——一个哈贝马斯的视角[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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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佟延秋.纪录片解说词刍议[J].电影评介,2012(22):19-22.

[13]殷杰,毕志聪.当代科技纪录片创作的哲学价值[J].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7(5):10-13.

[14]方天云.医学科技向左,人文向右?——论医者职业风险的解构[J].医学与哲学:人文社会医学版,2011,32(9):39-41.

[15]伊焱,陈士福.医患关系中的非理性因素及其优化探讨[J].中国医院管理,2014,34(5):60-61.

[16]宗宝玉,熊红芳,李占江.老年抑郁症患者的非理性信念和应对方式[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12,26(1):15-18.

作者:宋阳 佟延秋

庄子人间世生存哲学论文 篇3:

最初的《庄子》版本形式

《庄子》一书最初的版本形式以及流传,一直是庄学的重要研究课题之一。苏轼在《庄子祠堂记》中提出“凡分章名篇,皆出于世俗,非庄子本意”的看法,虽未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却是极有见地的。所谓“名篇”,指的是《庄子》文章篇目的命名。经过千余年来的辩证探微,学界已认定《庄子》篇名當为战国末年至汉初治《庄子》者所拟。那么,“分章”之说指的是什么?苏轼在提出这一看法前,说自己是从“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的记述中领悟到“是固一章也。庄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剿之以入其言。余不可以不辨”。其实,何止《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几篇存在苏轼所注意到的“昧者剿之以入其言”的问题,就连一向被认为是出自庄子之手的内篇也有“不可以不辨”之处。特别是现存内篇《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大宗师》《应帝王》七篇,假如原本就分为七篇文章,那么按照晚出的外杂篇的命名方式,其篇名当依次为“北冥”“南郭子綦”“有涯”“颜回”“兀者王骀”“知天”“啮齿”才是。然而,为什么后出的外杂篇却没有采用与内篇相似的命名方式?或者说,为内篇“名篇”者为何不以相同的方式为外杂篇命名?我们认为其中一个“不可以不辨”的最大可能性就是为内篇命名者是先将内篇“分章”而后才“名篇”的。也就是说《庄子》内七篇原本并不“分章”,实为一篇。对此,我们在《庄子的世界》(中华书局2019 年版)一书中已有所触及,本文则从内七篇的整体结构、行文衔接以及内在思路入手,对这一设想做进一步的辨析。

从《逍遥游》到《齐物论》

《逍遥游》是内篇的首篇。开篇推出的是“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气势磅礴的鲲鹏,继之写“决起而飞”“翱翔蓬蒿之间”的蜩、学鸠与斥鴳,然后又大力渲染“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的宋荣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的列子,经过这一系列层层铺排,最终却归结到“犹有所待者也”上。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并非是庄子逍遥游思想的核心,也不是此篇的重点。庄子真正所要表述的或者说传达的只是这几句: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天地之正”是自然,“六气之辩”还是自然,没有任何执念,不纠结于结果,一切顺应自然,游于“无穷”,那才是“无待”的境地。具体来说,就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只有达到“无己”“无功”“无名”,才算是进入了“无待”的逍遥游。这几句话,不但是庄子逍遥游思想的精髓,也指出了进入逍遥游境界的途径,自然也成为庄子后文所要阐发的起点。于是,庄子以“尧让天下于许由”以及“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释“圣人无名”。又以藐姑射之山神人释“神人无功”。此后,按照行文的逻辑,当释“至人无己”才是。诡异的是,内篇中阐释最多也是庄子最为关心的“至人无己”在《逍遥游》中却不见了着落。接下去的两段,是庄子与惠子有关“用大”的争辩。这两段不仅无关“圣人无名”“神人无功”,与“至人无己”也毫不沾边。然而倘若跳过这两段,直接进入《齐物论》,不难发现,《齐物论》开篇写的南郭子綦“吾丧我”以及“三籁”一段,正是呼应“至人无己”而来。所谓“己”,就是南郭子綦“荅焉似丧其耦”的“耦”以及“今者吾丧我”的“我”。而丧“我”的南郭子綦,正是一位“无己”的至人。如果说“圣人无名”的境界是“杳然丧其天下焉”,“神人无功”的境界是“孰肯以物为事”,那么,“至人无己”的境界就是“丧”了“我”的“天籁”之境。至此,庄子才将对逍遥游的阐述发挥完整,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做了清晰的界定。

至于庄子与惠子那两段文字,不仅思路与行文上与上文不相连贯,衔接突兀,更重要的是,古时“子”为后学对师长的敬称。《齐物论》中,庄子一向是以“庄周”或“周”自称的,不可能自称庄子。我们认为,这两段之所以被编纂于《逍遥游》中,一种可能是庄子后学在整理庄子文集时,认为这两段与“宋人资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呼应,因而移入;另一种可能是为内篇“分章名篇”者感觉难以将《齐物论》中南郭子綦与“三籁”一段全部划入《逍遥游》中,而如果在“尧治天下之民……杳然丧其天下焉”处作结,“至人无己”在《逍遥游》中便全然无解,于是移入此二段来解说“至人无己”。殊不知,如此编纂,不仅使这两段文字成了“附赘悬疣”,也破坏了《逍遥游》的整体结构与行文完整。

从《齐物论》到《养生主》

南郭子綦“吾丧我”的叙述紧承“至人无己“而来。这样的话,庄子才将“彼且恶乎待哉”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阐发得淋漓尽致。但是,庄子的思路并没有到此为止。由“吾丧我”而引发的有关“人籁”“地籁”“天籁”的阐释和描述与下文“大知小知”之论无论在谋篇布局还是在推论上都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两者浑然天成,无法割裂开来。这显然也是内篇“分章”者将此段归入《齐物论》而非《逍遥游》的原因。

《齐物论》所表达的内容极为丰富。庄子从“三籁”的齐同物论入手,进而阐发齐物之论,齐大小、齐美丑、齐贵贱、齐梦觉、齐生死,将这一切概括为经典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道通为一”之说,并从具象上幻化出一个极为神奇超美的“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的“物化”幻境。显然,庄子是以“物化”为齐同物论与齐同万物作结,并将“道通为一”的理念凝聚于其中。

《齐物论》自“吾丧我”始,至庄周“蝴蝶梦”收,看起来的确是一篇首尾相连、构思完整的篇章,但倘若马上接下去读《养生主》,就会发现《养生主》的开篇同样是承《齐物论》而来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这一段实际上是从另一角度为“大知小知”“其发若机栝”“其留如诅盟”“其杀若秋冬”“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写照。庄子对沉溺于“与接为搆,日以心斗”的“大知小知”一向是“眼极冷,心肠极热”(胡文英:《庄子独见》)的。因此,他不但痛心于“已而为知者”的危害,发出“殆而已矣”的警世危言,更要为人指出一条生存之道来。于是才有了随后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从本质上说,这几句是由《齐物论》中“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的“道枢”生发出来,说明“缘督以为经”的“督”便是“得其环中”之“道枢”。但在写法上,却大大有别于《齐物论》的抽象论说,而将笔墨放在极具动态而又富于画面感的“庖丁解牛”寓言上,生动精彩地展现庖丁是如何“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入其“环中”,“以无厚入有间”,“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的。从《养生主》开篇的“吾生也有涯”到“庖丁解牛”一段与《齐物论》所表达的主旨,文脉相连,顺章而下,无论是将其置于《齐物论》之篇末还是《养生主》之开篇,都衔接自然。这从又一侧面说明内篇原本并不分章,《齐物论》与《养生主》不过是同篇文章的两个段落而已。

从《养生主》到《人间世》

《齐物论》齐生死,打通了生死界限,死后的世界如梦般“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然而梦总是会醒的,何况“俄然觉”的梦又是如此短暂。醒来之后的世界,仍旧是“蘧蘧然周也”。在认识到“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也就是人是无可选择地必须生存于醒来的现实世界之后,庄子又用了四则寓言详细阐释“缘督以为经”的生存之道。

何谓“缘督以为经”?庄子首先推出的是“好者道也,进乎技”,善于“因其固然”的庖丁。尽管庖丁之技已进入“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的化境,庄子仍然强调每遇“难为”之处,仍不得掉以轻心,“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时时谨慎小心,才得以“缘督以为经”。随后,庄子又借一位因受刑而独足者之口,说明即使受到刑罚,仍当安之若命,“知其天也,非人也”。第三个“泽雉之神”的寓言表述的是宁肯逍遥于“十步一啄,百步一饮”的艰辛,也不愿丧失个体自由以换取“樊”中之优渥舒适的人生态度。而第四个寓言“老聃之死”却落在“生”的终点,即如何对待“死”上。庄子在这则寓言中再一次说明生不足喜,死不足悲,堪破生死,则生死一齐、道通为一的生死观,认为这便是“督”,便是人世间的“逍遥游”了。

至此,《养生主》所要阐释的道理,已经在开宗明义的“为善无近名……”一段以及随之而来的四则寓言中叙述得十分完整全面。以“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作结,无论从论说还是行文的角度来看,都是对全文的高度概括。但庄子紧接着却又写道: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用这样一句作为结语,的确有些令人费解,自郭象作《庄子注》以来,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實,“指”“薪”喻的是人的形体,“火”指人的生命。此“指”穷于此“薪”,此“火”却可传于彼“指”、彼“薪”。“指”“薪”与“火”,恰如庄周与蝴蝶。人即便已经“安时而处顺”,但仍会从“栩栩然”的蝴蝶“俄然觉”,恢复“蘧蘧然”之庄周。生命的形式可以转换,但生命之本却如“火传”一般生生不息。对于重视人的生存之道、重视现实的庄子来说,自然不会就此打住,而仍会沿着“缘督以为经”的思路,阐释在现实世界中人们如何才能找到“督”,如何让此火之薪在现实中获得最大限度的燃烧。可以说,“指穷于为薪”这几句,上承“老聃之死”提出的“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下起《人间世》的主旨:在纷乱混杂的社会,人当如何处人与自处。

于是,《养生主》中“缘督以为经”“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的生存原则到了《人间世》,便体现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人间世》是把《养生主》中所阐释的生存之道具体运用到现实社会中,教人,特别是教那些文人士子,如何在不同社会环境中“处世”。如此理解,才可解释《人间世》为何首先从颜回出仕说起。

《人间世》由八个部分组成。前三部分几乎涵盖了文人士子出仕所可能面临的种种复杂情况,说明文人士子当如何与君主相处。后四段则以寓言的形式教人如何在现实社会中自处。其中第七段“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中所提出的“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是点睛之笔,说明庄子绝不是“蔽于天而不知人”(荀子语),他所瞩目的更不是所谓“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司马迁语),庄子所真正重视的是现实世界,是教人如何通过“处世”“入世”以“养生”。在这个层面上,《人世间》一篇实际上在“养生”与“处世”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

《人间世》一篇最后是这样结束的: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就是说,山木、膏火、桂与漆都是由于“有用”而受到摧残。人人都懂“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在庄子看来,君子士踏上仕途,其实都是由于只知“有用之用”,却不理解“无用之用”。那么,如何才能完善内心,去理解“无用之用”呢?这段话将庄子的论述焦点由《人间世》的处世之道很自然地过渡到下一章《德充符》上。如果说《人间世》主要探讨的是君子士处人与自处的处世方法,那么,《德充符》则转而阐发何谓“无用之用”, 而君子士如何才能完善内在之“德”?《人间世》与《德充符》两篇一外一内,从两个不同的角度与层面,为君子士指出了在当今之世如何生存之法。

从《人间世》到《德充符》

《人间世》提到“德”达11 次之多,仅次于《德充符》的12 次。不仅如此,《人间世》还提出了“日渐之德”“大德”“德厚”“至德”“支离其德”等。从庄子在“德”前使用的不同修饰语,可知修“德”是一个由少积多的过程,而“支离其德”则是修德的最高境界,也就是“道”的境界。庄子在《人间世》中已经提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并认为现实中的“至德”仍与“支离其德”的“道”存在差别。但在《人间世》中,庄子并没有涉及“德”的修炼过程。也就是说,庄子虽提出了“有用之用”与“无用之用”的问题却没有作答,没有阐释如何才是“无用之用”。而《德充符》是恰恰紧承《人间世》提出的“德”的命题,来回答如何才是“无用之用”。在这个意义上,《人间世》与《德充符》无论是从行文还是推论上,都可视为是同一篇文章紧密相连的两个段落。而“山木自寇也……”一段文字则起着连接上下文的枢纽作用,既为《人间世》作结,又为《德充符》开篇。

庄子在《德充符》中创造出一个修德者的形象系列:常季尚游离于德门之外,是初次接触德者;郑子产为始入师门学德者;申徒嘉是入师门十九年,学德已有所成者;而王骀、伯昏无人等则是可以授徒的德充符者。这一系列修德者的故事形象地说明了“一日进乎一日”的渐进的修德过程,同时也展示了君子士从求“有用之用”到求“无用之用”的内心转变过程。《德充符》的前半部分用了三则寓言描述修德与修德者内心变化的经历,然后用哀骀他与闉跂支离无脣、甕?大瘿的故事说明德充符者如何与君主相处以及“德”与“形”的问题。此后再用“圣人有所游”一段为前面的三个涉及君主的故事作结,希冀鲁哀公、卫灵公、齐桓公等也都可游于“知”“约”“德”“工”之间。倘若《德充符》是一篇独立的文章,庄子写到此便可止笔,但下面却又出现了这么一段:

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

说的是得道之人有人之形体,却没有人之情。具有人之形体,故居于人群之中。由于没有人之情,故不沾惹任何是非。得道之人,看似渺小,似乎与人无所不同,但实际却是极其高大伟岸的,因为他们与天,也就是自然融为了一体。不难看出,庄子所说的这些“有人之形,无人之情”的人,不仅仅是对哀骀他、闉跂支离无脣、甕?大瘿这样的人的总结概括,而且也借此引出《大宗师》所要着力渲染、描述的具有“真知”的“真人”。由此可知,《德充符》与《大宗师》在内容上的确一脉相承,并非两篇独立的文章。

值得提及的是,现存《德充符》在“独成其天”之后还有庄子惠子论“情”的一段文字。这一段与《逍遥游》中所纂入的庄子、惠子论“大”相似,应该也是由后来的“分章”者编纂进去的。理由之一,如前所述,庄子不会自称庄子。其二,虽然字面上庄子弟子所记述的庄子、惠子有关“情”的辩论与“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相近之处,但庄子所说主要是讥讽惠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的,与上文《德充符》无涉,与下文《大宗师》也不相干。

从《德充符》到《大宗师》

假如删除《德充符》最后一段庄子、惠子有关“情”的辩论,那么《德充符》最后的“有人之形,无人之情”一段就真正成为文章起承转合、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段落,既是对王骀、伯昏无人以及哀骀他、闉跂支离无脣、甕?大瘿等的由衷赞颂,同时又为《大宗师》中“不知悦生,不知恶死”的“真人”张目。

“真人”在《庄子》内篇中是德充满的得道者,他们具有双重身份。为师时是“大宗师”,是王骀、伯昏无人,是具有“真知”的“真人”,故而《大宗师》开篇说“真人”是“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承《德充符》中的德满者而来;而“真人”不为师长时则是“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的“至人”,如《大宗师》中描写的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等。

庄子在《大宗师》中还描述了不同人得道的不同过程。其一是“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的卜梁倚,这种人得道之法是“外”,一旦这样的人得道,就会成为“无名”的圣人,亦即人世间的得道之君;其二如意而子者,这样的人已为尧黥以仁义,劓以是非,但造物者仍能在炉捶之间息其黥而补其劓使之得道;其三是颜回,作为儒家弟子,颜回受仁义礼乐浸染已深,只能通过“忘”才可以进入“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的境界。

庄子之所以写卜梁倚、意而子、颜回,强调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能通过充德成为得道者,有圣人之才者可以成为无名圣人,无圣人之才而有圣人之道者可以成为女偊那样的大宗师真人,而普通人也可得道成为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那样“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的至人。耐人寻味的是,庄子在《大宗师》中反复渲染了“古之真人”上天入地般的逍遥自在,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等得道之人“莫逆于心”的超凡脱俗、卓尔不群,写得洋洋洒洒的《大宗师》却在贫病交加的子桑如泣如诉的“命也夫”的悲戚声中戛然结束。庄子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写?子桑的形象究竟要说明什么?这段故事在全篇的谋篇布局上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子舆、子桑等显然都属于至人一类,他们已经做到了“安之若命”,即便如此,为什么在现实社会中却无法生存?是谁导致子桑陷入如此的困境?如果不是天地,不是父母的话,那又当是何人?此刻,庄子终于把视线投向了现实社会,投向主宰一切的帝王。他要探讨的是,当百姓已成至人之时,君主当如何为帝王。于是,《应帝王》便顺理成章地排在了《大宗师》之后。

从《大宗师》到《应帝王》

“应帝王”包含两个意思:一是作为臣民当如何应对帝王;二是作为帝王当如何应对臣民。如果把《逍遥游》中的“三种人”以及由“三种人”组成的社会看作是庄子内篇的总纲,我们不难发现,从《齐物论》一直到《应帝王》,庄子实际上是从各个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为人们勾画出他心目中的理想与现实社会的图景。理想社会是藐姑射之山,那里的君主是无名圣人,臣子是无功神人,民众则是无己至人。而在现实社会中,无名圣人是既有圣人之才又有圣人之道的卜梁倚,“窅然丧其天下焉”的尧,他们可以亡他人之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无功神人能“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功成身退,游乎四海之外;而无己的至人则是支离疏、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等。如果说庄子在《德充符》《大宗师》中着重描写了人如何成为至人,至人当如何应对帝王,那么《应帝王》则重在阐释帝王当如何作为,如何应对百姓,才能不使百姓“至此极者”。因此,《应帝王》首先展现的是一位得道君主泰氏是如何“应为帝王”的:

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泰氏不辨物我,视万物为一,任人将自己视为马牛,他理解何谓“情”,何谓“信”,其德“甚真”,不受物累,以闲适悠然、自由放任的方式为政。在这样的社会,民懂得如何应对帝王,帝王知道如何应为帝王、应对百姓。这样的帝王“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如果人世间有了这样的帝王,民自然再不会有“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的“至此极者”的悲叹与责问。《应帝王》不仅在行文与思想内容上紧密与《大宗师》相承,同时也直接呼应《逍遥游》中“圣人无名”“神人无功”“至人无己”的主题。由此可见,庄子虽然在《逍遥游》中显示出他天马行空、思绪喷涌、行文汪洋恣肆的一面,但他自始至终脚都踏在实地上,平视着普通百姓,始终把希望寄托在“旦暮遇之”的君王身上,所以庄子在阐释了帝王当如何应为帝王之后,仍不忘在文章结束之前再次强调:“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说明眼下的关键就在于帝王如何应为帝王、应对臣民了。庄子《应帝王》中最后的一段文字,歷来都被称为是神来之笔: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作为内篇终结的“浑沌之死”大有深意寓焉。正如我们在《庄子的世界》(中华书局2020 年版)一书的结尾处所说的那样:

从《逍遥游》到《应帝王》,庄子从纯精神的逍遥游境界最终回到了实实在在的现实社会,并把改变社会现实的希望重新放在了帝王身上,呼唤帝王回归“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的“泰式”时代,却又不得不以“浑沌之死”这个充满悲剧性却又荒诞的结局结束内篇是极富深意的。一方面,说明庄子哲学的落脚点并不是如人所误解的那样,只是在追求一种纯精神的逍遥游;另一方面,也说明庄子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当今之社会已如“浑沌之死”一样无法挽救。

这段收束全文乃至全书的“浑沌之死”,以南海呼应《逍遥游》的“南溟”,以北海呼应“北溟”,以“浑沌”呼应那个“培风背,负青天”“将图南”的大鹏结束全文,首尾环环相扣,不仅表述了庄子所憧憬的理想世界的幻灭,而且也透露出庄子对人世间“卜梁倚”一类君主的绝望,对人类历史发展与现实世界的深刻思索。由此看来,庄子内篇在被分为七篇之前,应该是以一篇文章行世的。这也从一个侧面解释了为什么在《庄子》各种版本中,外杂篇的流传有所不同,而内篇却始终如一。

据此,我们是否可以说,从内篇文章的内容表述、逻辑论证以及行文的起承转合几个方面来看,在司马迁看到的被编纂为十余万言的《庄子》之前,早期坊间流传的《庄子》应该只是一篇文章,即从“北溟有鱼,其名为鲲”起至“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止。其中三段有关庄子、惠子辩论的文字,应当是“分章名篇”者为庄子这篇原本并不分篇的文章或书作“分章名篇”时,为使文章更为“独立”成章而加进去的。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充分肯定,最早为《庄子》分篇的治庄学者,是颇得《庄子》精髓的。

作者:王景琳 徐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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