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作品的意识形态表现

2022-09-12

意识形态话语作为一种观念体系, 旨在解释世界而不是改造世界, 它表现在政治、经济、哲学、宗教、道德与文学艺术等各个领域。它表明人们对于世界和社会的系统看法、见解和评价, 而作为此种意识集中表现的物质产物的文学作品当然也不能免俗。在文学作品中, 话语意识的形成及其特征差异, 决定性的因素是创作主体的生活经验、思维方式、文学观念及审美个性等等。因而, 作家意识形态的表现欲制约着其文学作品的创作风格, 同时, 作品的内容风格也必然体现着作者一定的意识形态特征。

纵观中国古代文学史, 男权社会的出现使女性在母系氏族时期主宰社会的光景逐渐沉淀为一种美妙的历史记忆。在两千多年以来的封建社会中, 女性话语一直失落在历史舞台的后景之中蜗行摸索。即便是偶有闲情逸致的文人墨客在著书立说的字里行间倾诉了对她们的同情, 往往也无非是借他山之石攻己之玉, 在女性对男权的依附关系里演绎的则是君臣关系中仕途失意之人刻骨铭心的伤痛。在告别封建社会之后, 女性主义生存和发展的方式才终于以一种默默的姿态开始着困难的回归。

毫无疑问, 张爱玲作为一位敏感的女性主义作家, 其生活的时代和个人的不幸遭遇给予她的是来自父权制文化话语的束缚, 但她那充满女性反抗和理想追求的女性意识形态表现却对彼时的中国女性有着深邃的洞察与独特的发现。她笔下的系列女性形象, 真切地传达了张爱玲对人生的特殊感悟以及对新旧时代交叠下的女性命运的关注与思考。同时, 这样敏锐与冷厉的眼光也通过她的众多作品审视着那个时代种种的不合理与各种畸形的存在。

1 被异化的女性形象

在最具张氏风格的中篇小说《金锁记》中, 曹七巧承受着经济地位、社会地位以及两性关系上的不平等所造成的巨大压力, 个人内心乃至对身遭世界的感觉逐渐发生着变异和扭曲, 读来甚至令人感到对于这个人物的恐惧要远远多于怜悯。夏志清认为:“人的灵魂通常都是被虚荣心和欲望支撑着的, 把支撑拿走以后, 人变成什么样子——这是张爱玲的题材”。在张爱玲的塑造中, 曹七巧是一个“极端病态”的女人, 是父权社会的牺牲品。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唯一可以把握的是大家族的一点遗产, 她守着这份钱财小心翼翼地生活, 神经质般防范着他人的觊觎, 最终也在疯狂的毁灭自己和毁灭他人中离人生的初点越来越远。

梁太太,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这位“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的香港富孀, 年轻时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年逾耳顺的富人, 专等他死, 等到顺利当上有钱的寡妇后, 心中满是饥渴, 于是以侄女、婢女做诱饵, 帮自己拉拢青年的爱。自己堕落还不算, 还要拉别人下水, 活脱脱的一个逼良从娼的刽子手。至于《怨女》中的银娣, 显然也是这样的同型人物形象。药店伙计和富家少爷在同一天向她提亲, 尽管她内心喜欢的是药店伙计, 但她却选择了富家少爷。无论是曹七巧、梁太太还是银娣, 她们都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把真正的幸福抵押出去, 换来的, 则是自己对物质或金钱的欲望满足。

大多数文人墨客们在描写女性时, 总是赋予她们温柔善良、宽容忍耐等正面形象的典型特质, 但张爱玲却反其道而行之, 她用细腻而敏锐的内心给世人展现出了女性形象的逆面。这种诉说, 看似荒诞怪异, 却正是那时代里最正常不过的剪影, 语调平常, 却潜埋着自己对身遭种种的否定与常人难以明了的坚持。

2 畸形的婚恋模式

在张爱玲的《心经》中有这样一段对白。

小寒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你多少对不起绫卿, 你不打算娶她。你爱她, 你不能害了她!”峰仪笑道:“你放心, 现在社会上的一般人不像以前那样严格了, 绫卿不会怎样吃苦的, 你刚刚说过:我有钱, 我有地位。你如果为绫卿担忧的话, 大可以不必了!”

在这里, 绫卿只是峰仪满足他畸形感情的替代品。他们两者并不处于平等的地位, 峰仪有钱、有地位, 于是成了这场游戏理所当然的支配者。男女之爱已不再是单纯的精神愉悦从而引发的身心融合, 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现实“交易”。男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欲, 女的则为了寻求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这种非婚姻形式下的“爱情”, 失掉了赢取胜利最重要的筹码, 也让本该高贵炫目的灵魂变得斑驳支离。

《倾城之恋》中, 白流苏——这个破落大家族的闺秀, 在离婚回到娘家后, 被挤对得无法立足, 在冷酷的现实面前, 她不得不承认, “还是找个人是真的”。因此, 在遇到了经济富裕的单身男子范柳原之后, 她把自己仅有的青春、名誉都赌在这桩婚姻的冒险中。接着就是煞费苦心地与精刮油滑的范柳原斗智斗勇, 处心积虑, 机关算尽。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我跟他的目的究竟在经济上的安全。”身上带着这样图谋金钱与生计的“蚤子”, 其感情世界怎能不“千疮百孔”呢?虽说香港的沦陷最终还是成全了她的婚姻, 但神话即使冲出了历史背景的约束, 也终究摆脱不了命运于女性“惘惘的威胁”。

张爱玲笔下的爱情主角, 尽管身份不一, 教养不一, 却都是浑身“爬满了蚤子”, 丑陋得很。对她们来说, 生存是人生的第一要义, 其余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们没有自立于社会的谋生本领, 只能像软体动物一样紧紧地依附于男性。她们以爱情婚姻为谋生的手段, 以建立家庭为人生安稳的城堡, 尽管“爱情似网、婚姻如枷”, 仍然义无反顾地争取“走到楼上去”。张爱玲用写实手法, 不留情面, 甚至尖酸刻薄地抖搂女性世界陈腐的老底:物质的贫乏使她们出卖灵魂, 物质的充裕又使她们自甘堕落, 美好的人类情感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3 徒具其形的抗争

大多数世人在感到绝望后总会倾注全力的抗争着结局, 让人感到破釜沉舟的绝望和勇气, 在张爱玲笔下的苍凉世界里, 女性生命超常态的压抑与超常态的反抗却是相辅相成的。

鲁迅曾经指出:妇女解放最终必须取得经济独立, 不然只能是回头或死去。在作者笔下, 财富却往往是导致女性人生悲剧与人生异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姜公馆的老太太、白公馆的四太太、《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都有财权, 有地位而且支配着一群男人, 就连曹七巧后来也得到了财产。她们想用这种财富的拥有来说明她们的幸福, 可她们的拥有最终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个性张扬的背影里, 她们的付出与灵魂的分裂又何尝不让我们看到了她们人生的悲哀?七巧在长期的煎熬中经历的苦难让她清楚地知道钱对一个人, 特别是对一个贫穷女人的重要性, 在她得到钱之后, 对别人的严加防范便成了她生存的一种本能。那时的七巧如同一只生命萎顿的刺猬, 浑身的刺看似强硬, 却并没有多少实际保护作用, 每一次的挣扎只不过是把自己向生命的尽头更推进了一步, 到头来在狂风肆虐的荒漠中只留下她自己, 身心疲惫的她还能走多远呢?为了保住钱, 季泽与她作了一个苍凉而美丽的挥手。一切对她来说只是人生初景中那个美丽的幻想, 所有的抗争只不过是绝望在生命里的一次并不遥远的轮回, 抗争绝望的结果最终还是绝望了, 而且是彻底的、刻骨的绝望。

白流苏以抗争不幸的婚姻来抗争悲惨的命运, 她虽然知道这一程不会轻松, 在物欲横流、真爱远逝的岁月里, 妄想顺着婚姻的梯子爬进自己意念中的象牙塔, 这无疑是一次无为的冒险。可对于她来说, 除了“女人”这一张王牌以外, 她还有什么资本呢?前进路上会发生什么她不是没有一点儿预感, 可要得到她所要的, 她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哪怕会经历这一路的风风雨雨。于是, 她顶着引起亲情大地震的风险, 插足妹妹的婚事, 用“女人”这张网去捕捉范柳原。辗转于上海与香港之间, 颠簸于幻想与幻灭两极, 出入于苦泪与欢笑之中……偶然的机遇让她达到了幻想中的第一港, 可当她收网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堆死寂的空壳, 范柳原的心早已远走高飞。情人的命运注定她人生的主题歌必将是一首无休止的苍凉挽歌。

张爱玲的作品将人生的荒诞与荒凉诠释到极致, 浮华热闹的世俗背景下, 人性的委顿显得惊心动魄。那些刻意制造的人性与人生的冲突, 被故事的主角们用各种方式的试探寻找着平衡的砝码, 却每每总是换来凄凉的结局。如果把这些试探放大数倍, 作者想要找到的, 也许不是在那时代女性赖以生存的物质依托, 或许更多的, 是一种来自人类内心世界的坚强力量。

摘要:文学是一种意识形态话语。话语意识的形成受到创作主体的生活经验、思维方式、文学观念及审美个性等因素的影响。张爱玲这位女性主义作家, 在她的文学作品中展现出了她对人生的特殊感悟以及对新旧时代交叠下女性命运的关注与思考。

关键词:张爱玲,作品研究,意识形态,表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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